事隔已久,就在记忆快要模糊的时候,很突然的又想起了这样的一位老人。心灵的执着促使着我又拿起笔写下这些零碎的片段。就算是为了纪念我这些年来孤独冷漠一路走来的身影。
关于高仓健,还是在《千里走单骑》里才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之后眼球就不在乱转了。或许吧,高仓健就是那个第一眼就能深深吸引观众的演员。出身自80年后的我,早就过了高仓健曾活跃在电影屏幕上的年代。他辉煌灿烂的季节刚好与我们擦肩而过,因此也便无法看清楚那个年代的无数男女老少痴迷的脸庞上写满了高仓健的名字,也便无法真正体会那种刻骨铭心的绚烂,那种痴迷那种感动就如同烟花,虽短暂但留给世人记忆的芬芳,如昔般灿烂。
其实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惋惜跟遗憾。即使是那个曾经在《追捕》里竖起衣领口蒙冤受屈、四处躲藏的在马背上起伏翻滚的英俊挺拔的男人。还是《远山的呼唤》、《海峡》里的这个沉默寡言、总是把一张黝黑的脸深埋在竖起的衣领里头的硬汉。甚至是他的沉默,他的坚忍,他的冷峻,他的强悍,他的孤独……所有的这些曾经风靡全球的绚烂都已经被岁月的沙尘淹没了,只有历史见证着这样的一位像山一样高大,像大地一样苍茫,像海洋一样的深沉,像雄狮一样强健的电影明星——高仓健。
而如今。他也只是一个年迈的孤独老人。他的一个背影一个表情都是一个无法言语的故事。岁月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刻在他的脸上。历尽沧桑的人。一目洞穿。在他所有的影片中还是最喜欢这部《千里走单骑》。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千里走单骑》五个蓝色大字跃然于黑色银幕之中,然后便传来了浪花拍打海岸和远处海鸥鸣叫的声音。 那是一个父亲的独白,高仓健所饰演的高田先生无奈地看着远方的大海和天空,大海很辽阔,天空很深邃,但是他却无法释怀。他和他的儿子健一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一道很深的隔膜正矗立在他们父子之间,自从健一的母亲去世,他们便形同陌路。
关于影片内容也不太想做太多回顾,喜欢高仓健和喜欢《千里走单骑》这部影片的人我想都不曾忘却。虽然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有期限,亦不知道这种期限性间歇性的喜欢会不会随着岁月的流徙消失不见,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敢说誓言,不敢相信永远。瞬间的喜欢和永恒的喜欢,没有人能够诠释的那么彻底,就像这个世上的孤独,高仓健也无法将它诠释的绝对彻底。喜欢高仓健对我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
还记得在去电影院之前,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74岁的高仓健,想象着他一脸坚忍,不动声色的伤感。有期待,有担心,有温情亦有悲哀。首映典礼最后那段朗诵印象深刻,那苍老的声音孜孜传诵。
“你要对我耐心些,你要多表扬我,你要想象你小时候我是怎么一点点地教你识字,教你看书……”年迈的父亲对孩子说。
那天阳光很好,没有风,公车上人很多熙熙扰扰。电影院却空落落的,没有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默默等待电影开演。身边的可乐渐渐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有感动有失落,有释然有无奈。
看到父亲得知儿子的病情,鼻子酸酸地,
看到父亲倔强的站在海边,鼻子酸酸地,
看到父亲用另外一种方式求人,鼻子酸酸地,
电影院空调很小,蜷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很冷,冷的人想掉眼泪。
站在五楼的落地窗前抽烟,外面阳光明媚人来人往,烟呛到鼻子,于是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一点一点回忆电影,一点一点回忆从前,一点一点忘记……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刻想起很多,电影情节不停在脑海里上演,这个倔强的男人没有老去,他还是那个沉默的硬朗男人。脸上的皱纹写满岁月的痕迹,写满无奈,写满惆怅,写满不知所措。
为什么岁月会怎么仓促,为什么生活的艰辛完全给予了他。肩膀终于渐渐弯去,无声无息,两鬓的沧桑是否会感谢这些,是否会埋怨这些。无从知晓,他把一切生活赐予的欢喜悲伤全部积压在心里,不表露,不赞扬,不感伤。
安安静静,笑看风起云扬,闲庭信步,花开花落……
他把全部的热情和慈祥赋予电影。生活中这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似乎已不负当年之勇。虽然他还是那个沉默的男人,虽然他依旧坚强的面对一切应该面对和不应该面对的。然而他没一嗣半子,于是面对记者的问题他只是说:我没有孩子,所以不知道感受。那一刻他的心在滴血,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颤动。那一刻他是否想起远在天国的妻子,以及那个没有成型的孩子。他能想起很多,忘不了的也很多。
他坚强却无奈寂寞的肆扰,
他完美却徒留遗憾,虽然这遗憾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但是对于他这个遗憾是一生的遗憾,一辈子的伤痛。
他把父爱幻化成动力,把父爱送给每一个需要的人,把父亲遥遥相望的倾注于电影。
给那个需要安全的男孩子,给那个没有母亲的女孩子,给那个异国他乡的孩子。
都说英雄迟暮,都说英雄会慢慢消失,都说英雄终究会抵不住时光的雕刻,终究会凋谢。然而曾经出现的风景,那些曾经有过的感动,那些记忆深处的刻痕,如花似舞,如梦似影。那些曾经的成就会变成瑰丽的云彩围绕,会变成看得见看不见的风景,久久伫立。
像那个站在礁石上的背影,
像那个走在黄昏里的背影,
像那个远去的背影……
影片中穿插了很多的感情。都有着很细腻的渲染。绝望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影片中的高仓健是孤独的,不善言辞,不善表达内心情感的他用沉默来伪装着自己,威严且冷漠的外表下,却不乏一颗温柔的心,一颗火热的心。就像是一座火山,在那片冰冷的火山灰埋葬下,随时都可能会爆发,为亲情,为一切的感情而瞬间爆发的火山。可是孤独却已将那隐忍的伤痛都刻在了他的脸上,一道一道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他无法言语的心灵隐患。
最近,《千里走单骑》公演,在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中,我注意了一个细节,这也是张艺谋无意中发现的,他说“老爷子”(指高仓健)每到一个酒店下榻,都会首先请出早已过世的母亲的灵位,默默祈祷十分钟――可见,在高仓健那看似冷冰冰的外表下,却始终藏有有一颗火烫烫的心。
还记得影片中穿插的一个细节片段,当高田先生拿出照相机,拍摄杨杨拉屎的镜头,并得意于杨杨气急败坏的样子的时候,高田先生第一次发出了会心的笑容,整个影片中绝无仅有的一次笑。笑容中也带着几分顽皮。夜晚,当杨杨靠在高田先生的身上睡着的时候,高田先生终于体验到一种做父亲的感受,他感叹于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他终于明白了他和儿子为何产生如此这般的隔阂,他们都太含蓄了,对于感情,他们都如同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刻意地掩饰着自己,掩饰着自己的爱,掩饰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所看到的对方的脸,都如同脸上所带着的面具一般冰冷无情,他们已经习惯了掩饰,习惯了带着面具生活,当黑夜中,他抱着睡着的杨杨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这样拥抱过健一,那种近距离的接触,那种感情上面毫无保留的宣泄,他做得太少太少了。
最坏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当理惠绝望地告诉高田,健一已于昨晚去世,高田呆了,他许久没有说话,悲痛已经无法言表。两个在面具下生活了多年的父子,直到阴阳两隔,才最终理解了对方。高田先生一直在逃避,在带着面具生活,而健一又何尝不是如此的痛苦,健一爱上了云南的傩戏,是他发现自己的人生正如面具戏一般,夹杂着掩饰与无奈。
健一常常在云南一待就是半年,他又常常一人独自呆呆地看着玉龙雪山,他很少有朋友,那份孤独,与生活在海边的父亲何等一致,然而面具,却将他们的感情毫不留情地隔开了。
在健一临终前,他终于鼓足勇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他也终于鼓足勇气撕下了脸上那无情的面具,任由面具后面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是的,终于,他们父子间的隔阂消除了,但是,生死关卡,却又永远地将他们隔开。
李家明在狱中看到杨杨的照片时,已是情不能自已,而那些平素里凶神恶煞的犯人,面对人类至高的亲情时,也动情地流下了眼泪,或许他们平素里也带着面具,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的残忍无情,有的凶神恶煞,然而,揭开面具,隐藏在后面的,却是一张脆弱的脸。
锣鼓声响起,关公带着面具在台上义薄云天,谁能料想到,几分钟前,他的扮演者却泣如泪人,人生如戏,然而带着面具的傩戏又怎能演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天空布着残云,遮住了阳光,洒下片片斑驳,然而,海面却永远地咆哮翻腾着,海鸥在远处掠过海面,留下声声啼鸣。高田先生站在海边,注视着远方。
很显然,影片描写的是两国两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其中高仓健饰演的父亲高田先生是一种典型的东方父亲的形象,不善于将感情言表的他们经常处理不好与子女的关系,但这并不说明他们不爱他们的孩子,恰恰相反,这种无言的爱,却是最为崇高的。他们与孩子之间的交流时常带着面具,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感情,父亲威严的表情下其实藏着的是一颗温柔慈爱的心,而子女赌气时的绝情,实际上却在内心渴望释然。这部电影成功地塑造了这种感情,这应该是这部电影最为成功的地方。由于健一在影片中并没有出现,因此,父亲一角就显得尤为重要,令人欣喜的是高仓健的演技,依旧不逊于当年,那种外冷内热的父亲形象活生生的跃然于银幕之中,他的言语并不多,甚至由于来到中国,从根本上就切断了言语上的表达,因此,肢体语言就显得尤为重要,当高仓健近乎真实地演绎了这部片子时,有那几个镜头,我甚至感觉到,演员已经与角色融为一体。导演张艺谋表示,这部电影是为高仓健量身定做的,从影片来看,的确如此,我们在这部电影里看到了高仓健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高仓健在《铁道员》中饰演的佐藤乙松影子。值得一提的是,从片后的职员表中的得知,这部片子的日方协助导演是“降旗康男”,即《铁道员》的导演,这是没有在任何媒体上看到的,也是非常让我惊讶的。而高仓健对于这类角色的饰演也是得心应手,由于其终身没有子女,因此,对孩子情感宣泄的演绎显得格外动人,其调皮得给正在拉屎的杨杨拍照的桥断,更是影片的点睛之笔。
片子中并没有太多的音乐,只有一段笛箫演奏的主旋律,虽然并不经常出现,却出现得很适时,很能烘托气氛。从音乐上,我们也可以看出这部片子的风格,虽然属于煽情类的文艺片,但是也正如这部电影所要表达的父子间含蓄的感情一般,在影片的情感渲染上,也非常地含蓄,却非常符合东方人的审美观——含蓄中,让人深深地感动。赋予了深刻的情感内涵。那些隐藏在面具后面的感情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伴随着悠扬的萧声,剧场里的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第一次,我发现,观众退场时,是如此的安静,似乎,仍旧沉浸在影片当中,不可自拔。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我在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我彻底的迷失了自己。迷失在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识别的空间里。它凄凄哀哀的在耳边反复纠缠。缠绵悱恻的同时亦夹杂着蕴藏已久的磅礴大气。我义无返顾的沉醉其中。闭上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听着。似乎掉进了一个被感动着的的寂寞陷阱。不能自拔。《千里走单骑》让我难过的有点心痛。看看表,已经快要夜里零点了,外面的气温并不冷,走在大街上,看着这所昏暗的城市,喧嚣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足以让水沸腾的温情?
这就是高仓健,一个沉默、低调、孤独且饱经沧桑的老人。一个时代的影子,一个人生的过客。